第二十二章 失而复得

    穆昊然，男，27岁，出院诊断：“甲状腺癌术后”。

    那天言安一路飞驰回医院，从医多年的直觉和凭她对他的了解，让她颤抖着手在病案系统输入了“穆昊然”三个字。

    她一页页翻着病记、手术记录、各项检查。冷冰冰的医疗术语翔实冷静地记录着她心爱的人都经历了些什么。她滑动鼠标的手颤抖不已，早已泪流满面。

    看完病案，她仿佛久久沉在水下的人终于浮出水面，深深呼吸了一口气。万幸，万幸！是这个癌——这个几乎可以100%治愈的癌，他又警觉，发现得极早，手术也找了业内顶级教授。只是，整个过程，他把她瞒得好苦！他还打算瞒她到什么时候？！蚊子血也好饭粒子也罢，不爱就不爱了，告诉她一下又有何妨？何况，他看她的眼神，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啊！

    雨不见小。

    穆昊然帮言安一点一点吹干头发，她低头责怪道：“亏你还是医学博士，甲状腺癌治愈率近100%不知道吗——何至于吓成这样。”

    “我不怕，我一点都不怕。只是，”穆昊然低头看着她，手指轻轻摩挲着她左耳后那颗小痣：“哪怕只有千分之一的风险，我都不愿让你来承担。”

    “那你打算让谁来承担？程烟波？”言安鼓气道：“那么喜欢那个背影，一年一更。又是一起参加同学会，又是让人家照顾，现在又对着我说这种话，你把烟波当什么了？把我当什么了？”言安越说越来气，挣脱他怀抱，气鼓鼓坐在一边。

    穆昊然定定看着她，那片目光柔柔投过来，脸上似笑非笑。

    言安被他盯得气势减了大半。

    “你明知道我是哄你的，还这么说，吃醋吗？”穆昊然笑着开口。

    言安脸红，起身要走，被他一把拉进怀抱。

    “烟波是曾经喜欢我。”他把脸贴在她头顶，“但我很早就跟她说我在追你。她知道，穆昊然心里只有言安。”

    “你很渣啊！利用烟波哄我？你对得起她吗？良心不痛吗？”

    “程烟波有男朋友。”穆昊然赶紧打断她，不然不知道自己在她嘴里会变成一个怎么大恶不赦的渣男，“她男朋友就在甲状腺外科，是我们一个师兄，她从师兄那里知道我要做手术。同学会是我让启白杜撰的，他接到你电话的时候，我正要进手术室。”

    难怪当时元启白先挂掉电话又打过来，那“找信号”的片刻，其实是躺在手术车床上的穆昊然在“授意”。

    “他说……他爸手术？”

    “嗯，勉为其难给他当了回爸爸。”穆昊然脸上又显出那种无赖神色，看得言安想掐他一下。

    “照片是问程烟波要的，”穆昊然低声说：“刚做完手术那几天，特别想你，身心交瘁，特别……难熬。我反复看你写给我的每一条信息，想删又舍不得；发现除了我偷偷拍过的你的照片，我们竟然连一张合影都没有。就想，算了，要推开，那就推干净点。”

    “干嘛就算了，干嘛要推我？”言安哽咽。

    “最初那几天，看着父母一把年纪还在照顾我，忽然觉得人生太脆弱。”穆昊然轻轻叹了口气：“我对他们二老尚未尽孝，对你尚未尽责。父母我能用余生补偿，就……不要再拖累你了。”

    “你以为你在演狗血爱情剧啊？！”言安泪流满面，抬手打他：“谁要你尽责？让你不要熬夜不要熬夜，别把自己弄得压力那么大，就是不听！做介入的时候做好颈部防护有没有听？！你这样我一点都不心疼！”

    穆昊然任她捶打：“嗯，你不要心疼。是我不好。”

    “你这么怀疑程烟波，我是不是应该也怀疑一下顾念？”他摸摸她脸上的泪，调侃道。

    “是啊，顾念多好，分得清轻重，按时吃饭按时睡觉，活个一百多岁，比你适合托付终身。”言安气没理顺，故意怼他。

    “哎？你……”穆昊然被她气笑：“看来我也得学他跟你搭伙吃饭。嗯……为了不要熬夜，互相监督，搭伙睡觉好不好？……今晚开始？”

    言安被他逗笑：“龌龊！”

    “刚在车上是谁急吼吼解我扣子……”穆昊然握住她招呼过来的拳头放在唇边。

    “我又不是……”言安羞到眼梢都红了：“我不解开，谁知道你还要藏到什么时候。”

    “言安，我是不是……很软弱？”

    “你不软弱，”言安正色，伸手抚着他的脸：“你只是坚强了太久。”

    他这段时间所有的防备、块垒，和好不容易树立起的推开她的信念，都被这句话击中，轰然倒塌。他把她紧紧抱在怀里，像抱着生命中失而复得的至宝，沙漠中独自跋涉的人遇到的那泓清泉。

    “怎么办言安，我怎么这么爱你。”

    喜欢是放肆，爱是克制。

    她确认，他爱她。